崔局长头发稀疏，头顶中间基本上没什么毛了，可边上有几根特别长的，可以绕头顶一圈，勉强遮盖住中部荒凉的地方。

王厂长显得有点生气了，“什么理由？”

崔局长只是淡淡的说：“没有理由，行吗？我说老王，你不想想，你把一个好好的工厂，买个一家私营企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厂长看到局长这个样子，有些不忿，“怎么想的？不就是想让工厂活下去吗？春雨公司有资金，有能力，还可以解决职工的问题，中央媒体都刊登了他们在中原省的事迹，难道还有比他们更合适的合作伙伴吗？”

崔局长牙缝里挤出一个笑，“这也叫合作？这不就是买卖吗？”

“崔局长，改革开放，我们的脑子都得灵活一点！”

崔局长的脸色陡然一变：“什么，你说我没脑子？”

“不，不是没脑子，是，唉，这次合作，没什么原则问题，为啥不能灵活处理！”

“行，王厂长，你有脑子！你真有脑子！”

崔局长显然很不高兴了，脸色铁青，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一个茶叶梗吃到嘴里，狠狠的吐了出来。

会谈不欢而散。

王厂长倒背着手，悻悻的走了，他出了粮食局，想要到市政府去找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去说道说道，可在路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找领导说有什么用呢？

说不上官官相护，可粮食局长的意见，市里一向是很重视的，到时候崔局长再添油加醋的一说，王厂长反倒成了恶人先告状。

罢罢罢！

当天晚上，王厂长在自己房间里抽了好多烟，屋子里搞得烟雾缭绕的。

看来崔局长是铁了心要和东兴饲料厂过不去了，而他王厂长为了工厂和职工的利益，也是铁了心要和春雨公司合作。

看来，必须得站出来了。

与此同时，在坪山市的迎宾大饭店里。

崔局长正和东兴饲料厂张东来副厂长把酒言欢。

张东来为局长倒满了一杯五粮液，端起来，“局长，东来敬您一杯！”

崔局长喝了一满杯，咂摸着嘴道：“嗯，我就喜欢这五粮液，喝着比那茅台好喝，有些人喜欢喝茅台，可我就受不了酱香那个味道。”

张东来马上顺着说：“可不是哩！我也觉得还是这浓香型的酒好喝！还没喝呢，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啧啧，一喝，更香，来，局长，再经您一杯。”

三杯酒下肚，张东来看了一眼局长，问道：“今天，老王是不是到你那去哭了？”

崔局长不屑一顾的说：“哼，哭！哭有什么用？老王那个老东西，我是看透了，非要把厂子卖给春雨的楚天阔，可我就是不批，他也是干瞪眼！”

“局长英明啊！我看八成是那个楚天阔把老王给收买住了。上次不是去猛河县吗，回来的时候那是大包小包的啊！有猛河大虾，我看还有两箱叫猛河春的好酒。”

其实作为礼尚往来，大虾和猛河春他张东来也有份的，可自己偏不说。

崔局长微闭双眼，“这样的话，那就更不能批了，说不定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易呢。”

“就是。”

“东来，”崔局长直呼其名，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你一定要尽力把这次并购搅黄了。”

张副厂长点点头，“放心吧，局长，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吧。”

崔局长点了点头，“另外，还得继续往厂子里吐唾沫。”

张东来听了，灿然一笑，随口向地上吐了一口，“局长，别的不说，要说这吐唾沫呀，咱可是在行呀！”

公有制是大锅饭，有一个大饭碗盛着，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个饭碗动心思呢。

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想办法把公有制的工厂搞破产，把公家饭变成私家饭，把大饭碗装进自己口袋里。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随着东风劲吹，搞市场经济的声音又多了起来，一小撮人的心思更活泛了。

他们想到了一个吐唾沫的好办法，也就是通过腐败搞垮公有制来促进私有化。

在工厂这个大饭碗里，只要有人往里吐了唾沫，其他人就会认为这碗饭不能吃，然后就走开了，于是一碗饭就属于吐唾沫的人私有了！

崔局长吐唾沫的理论说给张东来听，他一下子茅塞顿开！

他是东兴饲料厂的副厂长，虽然事情都是老王说了算，可他年纪大了，干不了几年了，最后不还是自己担纲？

要想把这个工厂占为己有，怎么办？

吐唾沫的办法最合适：就是要把这个工厂搞垮，搞欠债，无法生产下去了，就要卖掉。可是欠了巨债的一个工厂谁敢买啊！那就只有你留着了。

但是现在来了一个敢买的，赫赫有名的私营企业，怎么办？

当然是要继续吐唾沫，让工厂继续负债，直到把春雨公司吓跑为止。

好一个吐唾沫！

崔局长看着张东来的表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最近我在和一个外商接触，既然要做戏吗，就要做得像样一点。既然那个老王八铁了心要将工厂卖掉，那就卖给外国公司，对我们来讲，毕竟外国公司好对付一点。”

张东来有些不解，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局长，这外国公司，为什么好对付一点？”

“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是他们还是太年轻，怎么弄对付得了我们那些招式，水土明显不服吗？而且刁民多作乱。即便是来了，保证不出半个月，就能被你撵走，对吧？”

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张东来立即点头，“当然，当然，肯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嗯，相比外国公司，春雨公司的楚天阔就比较难对付了，我听说过这人，厉害的很，要是他来了，吐了唾沫的饭，他说不定也能给吃下去。”

张东来立即说：“这饭是局长您的，肯定不能让那姓楚的给吃下去啊，对吧？”

“你小子，有前途！”

“多谢局长栽培！”

“过两天，等外商来了，就由你来和他们周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