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眼看就要蹿上老闸桥，徐泽真赶紧喊道：“快停车！错了！应该往南，去赌狗场！”

董孝麟心中疑惑，但还是立马刹住了车：“你确定吗？他们说往北走了啊！”

徐泽真还在摩托车急速刹车的眩晕感之中，用手捂着胸口拍了拍压住恶心，才惨白着脸快速地说道：“往北是苏州河，周围小路多确实好逃跑。可是，那个哑巴大叔能让那么多狗都听话，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而且在赌狗场里的时候，我见狗舍外面的墙上还特意写了喂食的时间，他看着那些狗的时候眼神也很不一样，狗王苍狼死的时候，他看起来真的是打心眼里难过，就连他最后被带上车的时候，他都还一直看向另外几个没有打开的狗舍……看看现在的时间，我觉得他应该只是想回赌狗场喂狗而已！”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那董孝麟就算打死也不会相信，那哑巴费这么大劲从巡捕房里逃走还不惜伤了人，居然只是要赶着去喂狗？但是看着徐泽真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还是有些动摇了，沉吟片刻就面色一沉说道：“信你一回！”

说罢，他立马启动摩托调转了车头，风一样就向赌狗场而去。

再一次来到这位于跑马场跟前的院子，两人一靠近，就看到那条连通着外面和赌狗场的狭长胡同，口上正躺着两个留在这里负责看守的警员。

这里的案发现场，但是尸体已经被贾玉卿带走，所以人员包括赌狗场的人和那些来赌狗的赌客已经通通被带走，就连那几条吃了毒肉的死狗都被装车带走了，所以留下看守的人并不多。

董孝麟蹲下一一查看两个警员，发现两人虽然满脸是血，但好在都还有平稳的呼吸，应该是被人迎面痛击以后昏了过去而已。

徐泽真这会儿还处于晕摩托的状态之中，难受得都忘了以自己的胆子可是见不得这血流满面的惨状，皱着眉头掏出手帕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墙，紧紧地跟在董孝麟身后，生怕那看起来武功不低的哑巴忽然蹿出来。

董孝麟倒是也不介意让她跟着，几步就走到了赌狗场虚掩着的大门口，从门口往里一瞅，他就正看见另外两个警员也跟胡同口那两个一样，满脸是血地倒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从两人胸口微微的起伏来看，也是一样的状况——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看到这里，董孝麟不由得歪了歪脑袋，回头瞥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徐泽真眨眨眼，心里感叹道，幸亏相信了这小子，要不是还真得像是申小六那蠢东西一样，想当然地直接就冲上老闸桥了！

他正琢磨着门里面就有了动静，一声哨子响起，紧接着就是各种窸窸窣窣和狗吠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哑巴的“咿咿呀呀”声。

两人赶紧顺着门缝往里看去，只见那穿着一身灰色旧棉袍的哑巴，正端着一大盆狗食，分到几个脏兮兮的铝质洗脸盆里，笑眯眯地招呼着十几条刚从狗舍放出来的大狗吃饭，自己则拍了拍身上的土，又从墙边的一个用来给狗洗澡的大水池子里洗了洗手上鲜红的血迹，在身上把手蹭干，这才满意地往办公室走去。

董孝麟想直接溜进去，可徐泽真却立马拉住了他，并冲着他无声地比了个“汪汪汪”的口型，看得他一阵好笑，成功收获白眼一个。

不过让他这么一提醒，董孝麟也意识到，这个哑巴是可以完全控制里面那十几条发起疯来足以吃人的恶犬的。如果他单枪匹马就这么闯进去，下场简直是可想而知。

可是，且不说这家伙刚刚从他的地盘儿伤人逃跑，就凭他有重大的杀人毁尸嫌疑，也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任他这么随心所欲把巡捕房当摆设啊！

两人正头疼该怎么解决那些恶犬，那哑巴就已经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副碗筷，看起来碗里还堆满了饭菜。

哑巴走到空空如也的擂台前就忽然站住了，董孝麟本以为他这是要开始吃饭，可他却像是被试了定身法似的，愣愣地往门口这边直直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

徐泽真赶紧捂住了嘴迅速躲到一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那群狗要是追过来，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跑出这条胡同。

董孝麟也是立马就往侧面一闪身，脸上的表情十分冷峻，侧目看了一眼门栓，想着只要听到那些狗跑过来的动静，立马就把门栓给关住，好歹能拖延一点时间。

可是，想象之中的群狗狂追并没有发生，赌狗场里面还是像刚才一样，除了那群狗凑在一起疯狂吞咽偶尔抢食的声音，根本没有其他动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一层薄汗。再看向门里的时候，那哑巴已经端着饭碗走到了最东边的狗舍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一直在门口趴门缝，好在哑巴很快就从狗舍里走了出来。他似乎是习惯性地想要把那铁锁给挂上，但想了想还是把锁扔在了一边只是把门闭紧，这才转过身再次看向门口的方向。

虽然明知道隔着门哑巴是看不见他们的，可这又一次的直视还是让门外的两个人都是一惊。

一次看过来还能是巧合，这第二次……哑巴一定是已经发现了门口有人！

在两人紧张地注视之下，哑巴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就把挂在胸前的铜哨子拿到了嘴边，用力地吹了起来。

清脆的哨声响起，那些狗却没有像董孝麟和徐泽真他们预想的那样直接狂吠着冲向门口，而是一个个立马停下了进食，一个个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十分乖巧地直接挨个跑进了开着门的狗舍。

等到最后一条狗跑进了狗舍，哑巴把狗舍的门锁好，这才往那一堆狗盆走去。他把还没吃完的狗食都倒在一个盆里，把空盆子都摞在一起算是简单收拾了一番，这才定定地看向门口，抬起胳膊往里招了招手。

这是在叫他们进去！

董孝麟看了一眼徐泽真，无声地说：“你在门口呆着，我自己进去！”

此刻的徐泽真嘴唇灰白，看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个不停，明显就是十分害怕。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抬手就把虚掩着的铁门推开了，言简意赅地说道：“一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董孝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动，嘴唇嗫喏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重重地呼了口气，大踏步地往里面走了进去。

两人坦然地面对着哑巴，哑巴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徐泽真把脸转向那个没有上锁的狗舍，哑巴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居然跪下了！

董孝麟一脸不解，但看着哑巴按在地上的手上戴着的那个闪着寒光的“戒指”，他不由得立马戒备了起来，不到一秒钟就已经不知从哪掏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着哑巴的头！

“杨达，你涉嫌杀人毁尸，刚才还从巡捕房伤人逃狱，还不束手就擒？”董孝麟喝道。

哑巴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脸缓缓转向了徐泽真所看着的方向，愣愣地看了数秒才回过头来，直直看向董孝麟，忽然伸出双臂……

“不要！”

要不是徐泽真拦着，董孝麟就已经一枪打爆了哑巴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