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法医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深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所以容玉锦只要了这一时间段的录像资料,在经过仔细推敲和反复研究后,他确定了三辆可疑车辆。
死者现场的照片他也要了来,经过分析可以发现,在这个时间段,路过的大多是夜晚运货的大货车,以及极少数的轿车,和面包车。
如果是大货车撞的,那么死者的死相应该会更惨一些,容玉锦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想想也知道,若是被大货车撞死碾过,会留下一道道轮胎血印不说,尸体应该也会被压扁,甚至压烂。
但明显尸体没有被碾过和压扁的迹象。
他是被飞速疾驰过的汽车给撞飞,然后掉落在地上的,货车也达不到这个可怕的能将人的内脏骨骼甚至头颅瞬间撞碎的时速。
既然往返的96辆货车的嫌疑排除,那么剩下的就好说了,轿车只有8辆,面包车三辆,其中面包车均没有超速迹象。
只有三辆轿车大概觉得在晚上反正车少没人怎么加油门都没事,而在镜头下飞驰而过。
容玉锦点了下空格键,画面定格在一辆影子拖得长长的艳红色的玛莎拉蒂上。
其实在神的裁决下,谁都逃不掉的。
在私家侦探将一叠照片放到夜嘉荣的办公桌上时,一叠追踪验证资料也紧跟着送到了容玉锦的面前。
容玉锦看着最后的验证结果,闭了闭眼睛,脸色暗沉的风雨欲来。
一连几天,C市上空都笼聚着沉沉的阴云,大雨却迟迟未下,好像在等待着更为恰当的时机倾盆而泄。
林梦茹的病情急剧恶化,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匹配的肾源,夜嘉荣干脆连公司也不去了,只在病房里守着她。
“嘉荣,你说,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阴霾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到谷底,在病魔面前,再狂妄的人也要低头,林梦茹抓着被沿,满脸无助气若游丝的问着。
“傻瓜,说什么傻话呢,这又不是什么不能医治的绝症,会好的。”
夜嘉荣将充好电的暖宝宝摘下来放在她的手下暖着,连续好几天都在输液的手冰凉的吓人。
林梦茹摇了摇头,又用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似是撒娇又似是哀求道:“嘉荣,如果我死了,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夜嘉荣毫不犹豫道:“我会。”
“那你……能保证,以后再也不娶别的女人吗?”
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回家却在半途戛然而止,他想到了夜氏,想到了自己是家中的独苗,他们夜家,是不能没有继承人的。
夜嘉荣低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除了你的爸妈,奶奶和弟弟,你还有什么别的亲人吗,医生说亲人之间匹配的概率是50%,我想,就算直系的不行,旁系的也许也有符合的呢?”
林梦茹的面上显出几分不甘,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颓然摇头的回道:“没有了。”
她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是再普通不过的工薪阶层,早在林梦茹罔顾他们的意愿,执意要拿着钱来C市上大学的时候,就与他们断绝了母女和父女关系。
不为别的,只为那些钱本来是她的爸妈准备攒起来,将来好给她的弟弟买房娶媳妇用的,是她偷偷跑去求奶奶,才从她爸妈那里得到了入学的学费,之后的费用,都是她一边在外面打零工,一边学习赚来的。
她本来也有伟大的梦想,本来也想发愤图强,也想在赚足了钱之后衣锦还乡,好让她的爸妈看看,他们当初拦阻着不让她去上大学的决定,是有多么的愚蠢。
可在国外的那几年,让她彻底见识了什么叫做繁华奢靡,让她彻底沉沦在红灯绿酒之中,让
她只虚荣着自己身为珠宝设计师的身份,而不思进取,沉醉在纸醉金迷中无法自拔。
这样子的她,还有什么脸回去求她的父母救她?
而她的奶奶年事已高,身体已经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弟弟则还小,再者,如果她敢动她弟弟一根汗毛,想必她的爸爸妈妈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他们,是宁愿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也不愿意失去能够继承香火的独苗的。
也许她的自私,有很大的一部分,是遗传自父母亲吧。
正追溯着她极其不愿意回顾的往事的时候,猛地,一些零星的片段如流星般滑过脑海,快的让人难以抓住。
林梦茹霍然睁大眼睛,一下从**坐了起来。
“等等!”她大喊着,试图抓住那些似乎能够将她从地狱的边缘拉回来的线索的尾巴,夜嘉荣被她吓了一跳,忐忑不安的直盯着她瞧。
梦茹她……不会是、疯了吧?
只见林梦茹苍白如纸的脸上果真露出癫狂一般的表情,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散乱的长发,眼珠快速的乱转,嘴中念念有词,最终,她猛地转身抓住夜嘉荣的肩膀,惊喜交加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夜嘉荣摁住她的手背,试图让她冷静一点。
林梦茹哈哈大笑,开心的不得了,还好这里是单人病房,不然的话准会被人当成神经病请医生来将她抓走。
她急速的喘息着,深呼吸几口气,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死死的盯着夜嘉荣墨黑的眸子,一字一字清楚的说:“大三的时候,我和徐熠星一起去校门口的无偿献血车上献血,顺便了解了下自己的血型,结果,你猜怎么样?”
她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咧起,双颊了也染上了不正常的晕红,在夜嘉荣微微皱起眉心之时,自顾自的兴奋接着道:“我和熠星是同样的血型,是一模一样的血型!”
“慢着。”那张面对着他时,总是带着笑容与小小的怯弱的可爱小脸,像投在水面上的影子一样,被林梦茹的一席话击个粉粹,让夜嘉荣的心难以自控的抽搐起来,导致他下意识的想将她拉离在外。
“光靠血型是不行的吧,而且,上次的事,她恐怕……已经知晓我们的关系了。”
他说的是上次酒驾司机开车差点撞到他们,而他在当时却独独救了林梦茹的事。
林梦茹自然也想到了,但她连想都没想的很是蛮不在乎的道:“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样,别忘了,我和她是多年的好朋友,这点小忙,她不会不帮的。”
那理所当然的索取态度,让夜嘉荣有些厌恶的撇开了眼,记忆中那个秀气温婉的女孩,似乎,离着他越来越远了。
林梦茹兴致冲冲的给徐熠星打电话时,徐熠星正坐在**,抱着大大的白色毛绒熊,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发呆。
“喂?熠星吗,是我啊,我是梦茹。”
那一端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如再次见面时的妩媚娇俏,徐熠星有些微微的出神,嗯哦了两声,却是又过了几秒才终于明白过来她说了什么。
“熠星啊,是这样……我生病了,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你……会给我吗?”
“什么东西?”
钱吗?这个……夜嘉荣好像,并不缺啊。
自从那次的事发生以后,徐熠星就再没主动联系她,也再没收到来自林梦茹的联系。
她以为她们的关系就这样画上句点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又接到了她若无其事的电话。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说明。
好像理应,她就该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所不知道的地方,和她的老公打得火热。
而自己呢
?
呵,始终像个傻瓜一样,被爱情骗得团团转,还自以为什么都给了,那个男人终有一天就会稍微被打动。
“熠星,我要你的……”
“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吧。”
林梦茹的话还没说完,那头就忽然隐隐约约的插进一个男声来,这勾起她全部思念与心神的声音,让徐熠星猛然坐直了身子。
她紧紧抓着手机,好似下一秒,手机就要长翅膀飞掉一样。
“哦……随便你。”林梦茹听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没看到她在给徐熠星的打电话吗,这个时候如果让徐熠星听到他和自己在一起的话,那让她心甘情愿捐肾的事,岂不是要泡汤?
“熠星啊,我们继续,我想说的是,我得了肾衰竭,医生说如果再没找到合适的肾源的话,我就要死掉了,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献过血吗?你跟我的血型是一样的,那你能不能……来医院做个配型?”
徐熠星玩弄着手底下表情一直保持微笑的毛绒大熊,半晌,没有回应。
她把一切做好到送到他的面前,他却时常不屑一顾。
而此时此刻,她奉若神明的男人,竟在卑微的,为另一个女人亲手削苹果吃。
柔软的指腹滑过大熊玻璃状无机质的眼睛,那眼睛是深棕色的,徐熠星在里面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缩小的脸。
是不是和一个人在一起久了,连他的无情时的模样,也都传染上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也许在亲眼看到自己的一颗真心,被人一次次的摔在地上辗坏的时候,也许在生死一线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只能木木然看着心爱的男人越过自己,紧紧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总之……
她给了那人那么多能够轻易拥有自己的机会,而那人却一次都没有珍惜,也许,真的是她犯贱了。
就让她,再犯这最后一次的贱吧。
“好啊,”她听见自己用着无比欢快无比迫切的语气说道:“你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就赶过去。”
嘉荣,我会让你爱的女人好好的,这也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窗外,大雨终于倾泻而下,似哭泣,又似在狂欢。
“她答应了?”
这头,夜嘉荣问出了其实他已经对答案心知肚明的问题,但就像落入深渊前的垂死挣扎,哪怕手中抓着的仅仅只有一棵小草,也要试试自己的运气。
他是不希望徐熠星会答应的,真的,一点都不希望。
“当然!她还说马上就要过来呢!”林梦茹洋洋得意的昂起下巴,一扫之前弱不禁风的病态,哼着小曲拿过削好的苹果便怡然自得的往嘴里塞。
“下面播报一条最新消息,我市今天有大雨,因路面湿滑不少车辆发生追尾现象,请外出的市民们做好防范措施,开车尽量慢行……”
车内的收音机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听的不甚清晰,容玉锦黑着一张脸坐在副驾驶座上,宛若包公在世。
十五分钟前,徐子谦打来电话说,她的姐姐外出出事了,因刹车失灵而不小心追尾,现正送往医院抢救。
这个小女人!真是他离开她身边一刻都不行,她是霉神当头吗,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而且每件都是一不小心就有送掉小命的可能,依他看,干脆将人直接拴在他的裤腰带上好了,走到哪带到哪,也不用时时为她提心吊胆……
气恼的在车前台捶了一记,吓得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一个手滑,险些将车开到绿化带里去。
到了医院,容玉锦下了车,将车门用脚大力踹上,一行人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小媳妇似的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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