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鸿图的反应非常迅速,十分钟后,他就驾车行驶在返回万花农场的路上。
越往南走,风雨越大,公路上不时出现从山上滚落的巨石、大堆泥土和折断的树干。天已经蒙蒙亮,却很阴沉,铅灰色的浓云低低地压下来,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岳鸿图凝神看着前面的路,特别注意旁边山崖上的情况,以便随时躲避可能发生的塌方、飞石、泥石流等危险。虽然不太清楚这里的山地会在风雨中有哪些状况,但只要按照在西部雪域高原中会发生的各种意外来处理,多半没错。
顾影没有出声,以免干扰他对突**况的判断。她脸上的神情很严肃,耳边一直响着那些诡异的声音,虽然隐隐约约,有时候会与呼啸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混在一起,可那种掩不住的凄厉却强烈地震撼着她的心。
岳鸿图已经尽量保持了比较快的速度,但仍比往日慢了许多。他们清晨出发,直到中午才到达通向公司的那个路口。他正准备拐弯,顾影便坚决地说:“继续往前开。”他没有提出任何问题,脚下踩住油门,手中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向前直冲过去。
再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就要到弘达旅业正在修别墅区的那座山了。那是这一带仅比回几岭低一点的高山,也是他们每次登高俯瞰项目区域全景的绝佳之地,顾影在此刻却听到那种奇特的哀鸣骤然增强,就像是音响调到最大,震耳欲聋,让她的心脏突突狂跳,几乎不胜负荷。
她按住胸口,低声喝道:“停车,就是这里,好像要出大事。”
岳鸿图立刻将车子停在路边,不顾暴雨倾盆、狂风大作,推开车门出去,仰头四处张望。顾影也打开了门,岳鸿图马上阻止她,“你别下来,雨太大了。”顾影却没有听从,执意站到雨中,抬头看向那座风景秀丽的山岭,秀眉深锁,神情凝重。
他们在车外呆了不到一分钟便被淋得透湿,却都没有动弹。此时此刻,就连岳鸿图也感觉到有危险,也顺着顾影的目光看向山顶。
暴雨倾盆而下,犹如天河倒泄,狂风让地上的所有植物都剧烈摇晃,不少高大的椰子树倒了下去,那些高高的野草弯折得几乎贴近地面,天空中不时有闪电倏忽一亮,却迟迟听不到雷声,空气越发变得沉闷。
岳鸿图忽然察觉山顶上的那些草和树正在缓慢移动,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过了十几秒钟才明白过来。顾影也发现了异常,转头对他说:“是不是山体滑坡?”
“是。”岳鸿图反应极快,立刻打开车门,伸手按住喇叭不放。
高亢的声音连续不断,犹如警报,划破风雨,响彻云霄,终于,半山腰上的工棚里有人走了出来,探头探脑地想看个究竟。
顾影赶紧向他挥手,用尽全身力气高喊:“塌方了!快跑!快往山下跑!”
岳鸿图更是中气十足,大声吼道:“叫上所有人!往下跑!快!快跑!”
那人本能地回头一看,便见整个山坡正在向下滑动,以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向他们这里冲过来。他立刻大叫,“大家快跑!快!塌方了!”接着,他转身冲进工棚,片刻之后便和好几个人一起跑出来,向山下狂奔,一边跑一边还在喊,“塌方了!快跑!快跑!”
其他工棚里的民工也被他们的喊声惊动,纷纷出来察看,随即发现险情,不由得心惊胆战,想也不想便跟着前面的人往山下冲。
岳鸿图收回按着喇叭的手,坐进车里,一边密切注意现场情况一边拿出手机。他先打给徐兆伦,“徐兄,弘达旅业的工地发生山体滑坡,你通知他们老板,赶快来救人。”
这么大的台风自然是停工停学,徐兆伦一直呆在家里,一听就惊了,“什么?好好好,我马上就给钱总打电话。你在哪里?”
岳鸿图沉着地说:“我就在现场。”
徐兆伦也急了,“我这就过来。”
岳鸿图接着打给卢裕,“你立刻带着公司里所有人到弘达旅业的工地来救人,对,带着能找到的全部工具。”
卢裕二话不说,马上答应。
岳鸿图随后又给县委书记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她,焦急地说:“我现在就在现场,整座山正在往下滑,已经冲到弘达旅业的工地,我估计有一半人都没有跑出来,需要立即救援。曹书记,如果地方上力量不足,请立刻向部队求援,这里需要挖掘设备、救护人员、发电机……别的我一时想不到,就交给你了。我现在要去救人,徐场长也正在往这边赶。曹书记,拜托了。”
那位女书记虽然大吃一惊,却很镇定,“好,我会立刻给万花镇打电话,让政府、公安出动所有力量去救援,同时也会给部队打电话。岳总,你注意安全。”
“好。”岳鸿图挂上电话,匆匆说了句“小顾,你把车往后倒一点”,便大步向山上奔去。
就在他打电话的短短几分钟里,从山体上剥落的巨石、泥土裹挟着无数花草树木,在雨水中向下推进,以排山倒海之势淹没了山坡上的一切。建筑、电缆塔、推土机、汽车等等就像是积木搭出来的玩具,纷纷倒塌破碎,被泥石流迅速吞没。幸亏岳鸿图和顾影及时示警,工地上的民工跑出来一大半,只有少数反应比较迟钝的人慢了一步,被山石冲垮工棚,彻底掩埋,往山下狂奔的民工也有一些因地面湿滑而摔倒,或被飞石击伤,或被泥土覆盖。场面非常恐怖,比那些灾难电影的特效要可怕得多,让人看着只觉惊心动魄。
岳鸿图高大魁梧的身影在这个风雨如晦、险象环生的时刻给人无比的安全感。他在部队的时候参加执行过各种救灾任务,冰灾、雪灾、水灾、风灾以及由此引发的次生灾害都遇到过,像现在这样的山体滑坡他也曾经去参加过救援,但都是发生灾害之后,并没有亲身经历正在发生的大灾变,不过,曾经受过的训练以及实际经验都让他懂得应该怎么去救人,应该怎么指挥幸存者迅速离开危险地带。但是,虽然他很专业,可那些民工却都很惊慌,并不能冷静下来,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先冲到事故现场,冒着仍在滚滚下滑的泥石流将那些被掩埋但可以辨认出轮廓的人拉出来,送到山下。
十几分钟后,卢裕便带着公司里的所有员工赶来了。由于强台风,本地招收的员工今天都不上班,赶来的都是从内地调来的职员,全部是青壮年男性,都是有生力量。岳鸿图立刻指挥他们投入救援行动,让保安跟着他到山坡上继续救人,朱舜和丁跃文协助司机送伤员到农场医院,卢裕、刘博和陈志航组织已经逃出来的民工向万花镇转移。
那些保安都是退役军人,服从命令听指挥,立刻冲上山去,迅速搜救被掩埋的民工。他们的冷静镇定让那些惊慌失措的民工有了主心骨,很多没受伤的人也要往上跑,去寻找那些没能逃出来的工友。卢裕、刘博、陈志航竭力阻止,在大风雨中带着他们绕小路撤往万花镇。
顾影将车子退后一段距离,忽然发现路边的椰林中隐约有人影晃动,不由得吃了一惊。她来不及去叫岳鸿图,跳下车便往那边奔去。很快,她就看到林中有一个棚屋,里面有两个小女孩、一个老太太以及两个中年妇女。这里虽然暂时还没有塌方,但那边的滑坡正在向两边蔓延,泥石流冲刷着山体,很有可能会让这里也出现险情。她着急地说:“快,跟我走,这里有危险。什么都不要带了,马上就走。”
那家人已经知道旁边出现大崩塌,可家里没有男人在,惊慌之下束手无策,这时见她出现,马上听她的话,一个妇女扶着老太太,一个妇女抱起最小的小姑娘,顾影拉过另一个约有七、八岁的女孩,向车子急步奔去。
她们刚刚走到路边,这边的山体便开始剥落,泥石流向下冲来。顾影让她们全部上车,掉头便走,将他们送到公司里放下,交给厨房里的两名厨师看着,随即又向塌方现场驶去。
一来一去用了半个小时,这里已经面目全非,顾影不敢再开车向前,但心里惦记着岳鸿图和公司其他员工的安全,便将车子停到安全地带,下车向那边狂奔。
风势小了一些,雨却仍然很大,打在身上竟然有刺痛的感觉,可她却仿若未觉,一边躲避滚落下来的石头一边冲向弘达旅业工地所在位置的山脚,仰头观察情况,寻找岳鸿图的身影。
泥石流的来势越来越凶猛,救人已经不太可能,呆在这里非常危险,岳鸿图下令全体撤离。他和几个保安背着从泥水里、石头下挖出来的伤者,飞快地向山下急奔。
顾影看着山上的情形,紧张得全身发麻,一路狂奔使她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话来。突然,一块有两米多高的大石向下直落,眼看就要砸到岳鸿图身上,她心里一急,冲口而出,“岳总,躲开,躲开!”
她边叫边抬起右手使劲挥动,示意躲避的方向。岳鸿图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他没有回头看,而是跟着她的手势往旁边闪去。那块大石带着沉重的轰隆声擦着他的身边滑下去,没有伤到他分毫。
顾影刚刚松了口气,便看到山顶上又出现新的落石,有的掉进往下滑的泥石流里,有的自空中飞下,犹如空袭的炸弹,其中就有几块石头朝着岳鸿图和保安的方向飞来,就像战场上横飞的炮弹,让她根本无法再准确指挥山上的人躲避,只得大叫:“注意飞石。”
岳鸿图立刻判断出她这句话包涵的全部意思,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脚下灵活地移动,成功避开飞落的石雨,第一个奔到顾影身边,将背上的伤者放下。他来不及检查那人的伤势,立刻返身冲过去帮助另外几个保安。
那几个人以前在部队时的兵种并不完全是陆军,有些是炮兵,有些是雷达兵,身手远远比不上侦察兵出身的岳鸿图,有两个已经被飞石击中,幸而伤得不重,只是身子歪了歪,仍然坚持着往下走。岳鸿图赶上去,把一个伤得较重的保安背上的人接过来,护着他走下山。
当他第三次冲上去的时候,新一拨飞石又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地罩向一个保安,他来不及示警,猛地扑上去,将保安和他背上的伤者护住。顾影指挥着已经撤下来的保安沿着公路往外走,去自己开来的车子那里,同时密切注意岳鸿图的情况。看到一块大石迅速滑下,将他和保安、伤者一起砸到地上,随即又有一颗大树横着扫过,硕大的树根重重撞在岳鸿图身上,她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危险,拔腿奔上山坡,将那根大树推开,用尽全力抱住岳鸿图,试图将他从污泥里扶起来。
由于他的保护,那个保安和伤者都没什么事,岳鸿图却伤得不轻。他吐出一口血,努力挣扎着站起来,一只胳膊搭在顾影肩上,踉踉跄跄地走到山脚。途中,一块拳头大的飞石斜刺里飞来,砸在顾影的腰腹,她痛得咬住唇,却没有吭声,仍然一手握住岳鸿图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一手搂住他的腰,用力搀扶着他走向安全地带。
这时,刘博与陈志航已经从万花镇返回。他们年轻,卢裕和朱舜都担心留下抢险救人的老板,让他们赶回来帮忙。看见岳鸿图受了伤,他们赶紧上前接住,帮着顾影把人送上车。
运送伤者到农场医院的车也绕道回来了,顾影让他们把伤者分别送上自己开的大吉普和司机开的皮卡。
那个司机焦急地说:“医院没电,发电机也是坏的,就是把岳总送去,他们也没办法。”
顾影看向倒在平放的副驾驶座椅上的岳鸿图,当机立断,“我们去三亚。”
司机立刻点头,“好。”
顾影转头对旁边的陈志航和刘博说:“小陈,你带着那些没受伤的保安到农场去,告诉卢经理,我们把岳总和这些重伤员送到三亚医院去。他和朱经理就留在这里,你们也跟他们一起,一是帮徐场长的忙,安置那些没受伤的民工,二是帮农场医院的医生照顾伤员。小刘,你上车,跟我去三亚,有什么事也好帮忙。”
两个年轻人答应一声,刘博坐进车里,陈志航把保安集中起来,抄小道去万花农场的场部。
顾影钻进车里,掉头就走。公司的那辆皮卡紧随其后。因为以前总是用这辆车去拉办公设备和家具之类的,所以有两张大油布用来垫车厢和遮雨,现在正好用上。
前面由朱舜他们送到农场医院去的基本都是轻伤员,医生们可以利用药物进行救治,虽然没有电,问题还不算太大,而他们现在救出的这批民工都伤得比较重,就算送到农场医院去也很难得到有效治疗,必须全部送往三亚医院才有希望。
顾影虽然着急,却并没有鲁莽。她拐进一条狭窄泥泞的土路,驶到农场医院,冲进去找到院长,把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院长立刻带着一个医生,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些药品和急救用的氧气袋,奔上后面的皮卡车,跟着去三亚。如果途中有伤员出现生命危险,他们好就地抢救。
徐兆伦还没到达,顾影一边开车冲向万花湖一边给县委书记打电话,“曹书记,我们救出了大部分民工,有些人受了重伤,岳总也伤得很重,现在已经昏迷。这里全面停电,农场医院无法救治,我们正把他们往三亚送,麻烦你与三亚那边联系,请他们的医院做好抢救准备……对,一共有十几个重伤员,目前不清楚伤情,很多都是岳总他们用手从泥石流里挖出来的……岳总被巨石砸伤,后来又有一棵大树撞过来……对,伤得很重,具体情况不清楚……我没法上中线公路,只能从万花湖边的小路过去,上东线高速,直奔三亚……对对,请你马上与三亚方面联络,准备救人……谢谢谢谢。”
曹书记也很着急,万花镇这边的政府工作人员和警察此刻都不在镇上,而是在下面的村落救人,因为一些房子被台风掀了屋顶,还有一些大树倒下来砸伤了人,他们接到求救电话后就出去了,这时根本联络不上。她已经向军队求援,部队也派出了救援队伍,但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她只得叮嘱顾影注意安全,然后便给三亚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打电话。
顾影放下手机,全神贯注地开车。万花湖边并没有行车的道路,只有一条牧牛小道,以往离水面很远,两边都是一人高的野草,此刻湖水暴涨,水波拍打着小道,卷上驰过的车轮,野草丛在风中剧烈摇晃,如鞭子一般抽打在车身上,发出砰砰的巨响,路很湿滑,只要稍不注意,车子就有可能掉进水中。顾影心急如焚,却不敢放开速度狂奔,只得拼命按捺住焦急的情绪,忍着腰腹间隐隐的刺痛,稳稳地驶过这段相当危险的道路。偶尔山上有碎石滑落,砸在车身上,有的更打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造成蛛网般的裂痕,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毫无惧色。
车后座除了刘博外还有一名重伤员,是一个年轻的工人,此时一直捂着胸肋呻吟,刘博时而扶一把前面躺着的岳鸿图,时而照顾身旁的伤员,轻声安慰他,“就快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那名伤员微微点头,情绪一直比较稳定。
顾影驶出小道,沿着乡村公路向前疾驰,同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皮卡,见那辆车一直紧紧跟着,便放了心。两辆车全都打开了应急灯,在暴雨中进入东线高速,向着三亚狂奔。
一路上都没有车与人出现,只有他们这两辆车在飞驰。左边的海面上惊涛拍岸,右边的山岭间草木翻卷,铅云压顶,狂风呼啸,暴雨几乎将公路变成了一条湍急的河,他们的车就如水上的小船,笔直地溅起两道水幕,顽强地破浪向前。
天色越来越阴暗,仿佛已近黄昏,顾影打开大灯,凝神在雨幕中辨认前面的路况。无论有多么危险,她也没有减慢速度。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的心里除了一定要救回岳鸿图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当车子快到中线公路与东线高速交会处,顾影猛然看到那里停着好几辆救护车和警车,车顶上的警灯全都亮着,有警察站在路边,远远的就在打手势,示意他们停车。
顾影立刻放慢速度,开到救护车旁停下。刘博和她同时打开车门跳下去,立刻有人涌上来问道:“是伤员吗?”
“对。”顾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焦急地说,“这是我们岳总,他一直昏迷不醒。”
“好,请你让开,我们来。”一位神情沉稳的中年医生探头进去,拿着听诊器为岳鸿图检查了一下,便回头叮嘱警察,让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岳鸿图抬出来,放到担架上,随即送进救护车。
其他穿着雨衣的医生护士也陆陆续续的把伤员一个个从车上抬下来,送上救护车。只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伤员的转移。大家各自回到车上,警车在前开道,救护车随后,拉着警笛向三亚市区疾驰。
顾影跟着车队,皮卡紧随其后,向三亚市的医院奔去。看着前面那些救护车顶上闪烁的灯,顾影的心情才渐渐稳定下来。紧张的情绪一解除,她便感到腹部的疼痛骤然加剧,几乎让她难以忍受。她努力咬牙忍痛,硬撑着跟紧车队。
刘博坐在她旁边的副驾位,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关心地问:“顾姐,你怎么了?”
顾影直视着前方,低低地说:“我没事。”
刘博非常担忧,可他不会开车,也没有办法替她,只能从置物箱里拿出纸巾盒,抽出纸巾递给她,让她擦去满脸的雨水与冷汗。
在路上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车队抵达医院。这里已经做好准备,岳鸿图第一个被送进急救室,其他伤员也陆续被抬下救护车,送进各个诊室抢救。
顾影只觉得腹中像是有一柄尖刀扎进去翻搅,疼得她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她跟到医院门口,踩下刹车,就瘫在方向盘上,再也动弹不得。刘博吓得推开门跳出去,朝着救护车旁的医生大叫,“快来人啊,顾总也不行了。”
立刻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冲过来,将顾影搀出去,放上手推车,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问:“你哪里受伤了?”
顾影断断续续地说:“有块石头……砸到我……腰那里……腹部……疼……很疼……”
渐渐的,她觉得眼前黑了下去,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朦朦胧胧间,周围有不少人来来去去,十分混乱。不知折腾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旁边说:“送她去产房,她流产了。”
她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感到一阵巨大的伤恸。一颗心像是突然碎裂,让她浑身冰冷,呼吸困难。她脸色惨白,脑海中忽然闪过刘定国在阳光下安静的脸,最后一根心弦随即绷断。
她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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