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镇外。
指挥着人做好了苗床的辛螺让庄头领着人回去了,自己也正打算带着人回府歇一歇,没想到还在田边上就给人给堵住了。
一窝二三十个老老少少的,全跪在路前面哭哭叫叫:“求峒主给我们做主啊!”
辛螺现在只是代掌溪州他们不管,反正管着这溪州的就是峒主,今儿正巧还在这儿遇上了,他们这一摊麻烦不找辛螺还找谁?
这是……古代版的群访?辛螺被一阵哭声骂声吵得两耳嗡嗡响,转头示意了杨树一眼。
可惜杨树这个新任护卫才上岗,业务还不熟练,瞧着这一大帮老少跪在地上呱叽呱叽的,自己也正毛包呢,根本就没看懂辛螺的眼色。
辛螺只得自己清了清嗓子:“行了,都给我安静下来!”
小姑娘不是那种粗声大嗓门儿,虽然提高了音量,可是跪在前面的一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竟然没几人听到辛螺的话。
口口声声求峒主大人做主,特么的结果这一群人自个儿吵得欢,倒把她给忽视了?辛螺皱了皱眉头,看了陈延陵和杨树一眼,抬脚就绕开那群人往前走:“我们走。”
辛螺都快走出七八米了,下面跪着的人这才发觉,连忙调转了身子大声哭喊起来:“峒主大人您不能走啊——”
杨树这才在陈延陵的提示下,红着脸大喝了一声:“闭嘴!”他这两天变声期刚结束,不再是公鸭嗓子了,猛喝这一声还挺有些男子汉气势的。
那一大群人一下子就被唬得噤了声,只可惜杨树没经验,下一句话就给说坏了:“好好给大人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要说清楚,肯定是觉得自己有理的抢先说啊,二三十个人立马又吵成了一片。
辛螺好一阵扼腕,早知道刚才杨树那一嗓子震住这些人的时候,她就应该及时补上一句“谁丑谁先说”啊!省得这会儿又吵成了一千只鸭子似的……
辛螺正要让杨树再大吼一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疾驰而至,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在那群人有些受惊吓的抽气声中,一名一身华裳的年青男子一跃而下,急步走到辛螺身边:“七妹妹,出什么事了?”
声音关切而温柔得恰到好处。
辛螺客气行了个礼:“没什么,正在处理点事儿,滕公子怎么来这儿了?”
滕玉屏不是说要画山水画卷吗?这儿就在镇外,还是一片农田,可没有什么奇山秀水。
滕玉屏很自然地答了:“正好路过,远远瞧着像是七妹妹在这边,怕你有什么事,就赶过来了。”不等辛螺开口,就转向还跪在地上的那群人,直接点了一个年纪最大的男子出来,“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事!”
滕玉屏本来就穿得一身华贵,不对着辛螺,点了别人回话时声音自然回复了平时的威严。
珍州峒的嫡出三公子,平时在珍州也是前呼后拥的,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搭上话的人,话里自然而然带出来的高贵和距离感,让那个被点出来说话的老头儿心头一阵紧张,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回、回大人的话,是草、草民家里、家里……”
滕玉屏心里老大不耐烦,眼角瞥了辛螺一眼,忍耐着让脸上的笑容亲切了些:“这位大叔不必紧张,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连忙抬头看了滕玉屏一眼,又有些疑惑地看向辛螺,不是说这位辛小姐才是峒主吗,那这个让他说话的又是个什么官儿?
辛螺可没打算解释滕玉屏的来路,直接开口发了话:“好生说清楚事情经过!”又肃着脸扫了那群人一眼,转头看向杨树,“杨树,他说话的时候,下面还有谁敢再插嘴,杖十记!”
峒主要有峒主的威严,她就不信了,辛酉源在的时候,这些百姓到他跟前申冤,还会这么一千只鸭子似的呱噪个不停;刚才这些人一直到她跟前还在吵,很有可能瞧着她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孩子,就打着谁高声谁有理,先把她震住的主意。
滕玉屏想亲民她不管,在这溪州,她是绝对不能让人生出好拿捏的半点想法的!
得了辛螺的话,杨树大声应了“是”,刷地将自己的腰刀带着鞘解了下来拿在手中,一双眼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那群人,明显是打算拎只出头鸟出来,就拿他那把带鞘的腰刀当惩罚之杖了。
那把带鞘腰刀可是实打实的精钢,不是平常什么木杖,别说十杖了,这一杖下去只怕就会伤筋动骨了。
这个新峒主别瞧着是女娃,这心可真狠啊!先前还敢吵成一片的那几个人这会儿只敢在心里嘀咕了,一个个缩着脖子几乎成了鹌鹑。
先前被滕玉屏点名的那老头儿也愣了一阵,被儿子偷偷拉了拉袖子,这才醒回神来,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草民苗有金,就住在这夯吉村……”
苗有金家境还过得去,去年就买了一头大水牛。一头壮牛要八、九两银子,用掉了苗有金一半家底,平常自然是跟**一样看护得紧。
只是这一家有了牛,也有了新的烦恼,牛的力气大,总会有些亲戚熟人过来借牛使力。苗有金心疼牛,怕别人借过去不精心,也怕累着自家的牛,平常没少拒绝了人,就是给钱也不成。
只是拒绝别人都容易,要连自己的亲弟弟苗有银来借牛也不肯借,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今年春耕,苗有金家里一耕完田,弟弟苗有银就上门来借牛了。
苗有金再是心疼,也不得不咬着牙把牛借给了弟弟家里使,亲弟弟家里,自然也没谈要钱的事儿。谁知道这一借,就借出了大麻烦。
先是小孙子孙女儿来报,说看到二爷爷家里使牛的时候抽鞭子了,劲儿还挺大,牛身上都有伤痕了,当时就心疼得苗有金直哆嗦,抬脚就去找了弟弟,又被弟弟苗有银好说歹说给安抚住了。
再然后,又听到别人跑来告诉他,说苗有银大力使了牛还不给牛吃点好的,连把嫩草都懒得去割,只扔了几把去年的干稻草给牛嚼用呢。
这春耕的紧要关头,牛是要出大力气的,苗有金自己用牛,在田里舍不得甩一鞭子不说,就是回来了,几个孙儿们割嫩草的割嫩草,他还要给牛加补一餐精料。
这被弟弟家借去了,他家的牛又要挨饿又要挨打的,简直是扯着苗有金的肺管子似的疼。
一开始抹不开面子,苗有金只是遇见弟弟时说了两句,后来实在忍不住,隔三岔五就上门去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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